新春走基层 阿克苏十二时辰

  凌晨3点，张学阳在机场宿舍起床。他只睡了不到3个小时。由于下雪，他所在的机场飞行区管理部全员到岗，从12日早晨8点开始除冰雪作业，一直忙到13日零点，机场安排大家去休息3个小时，然后继续作业。

  这是阿克苏地区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市区的雪厚度达到7厘米。红旗坡机场因为积冰12日晚上7:45分关闭，后续进出港航班都取消了。

  虽然通用北京时间，但这里在时区上是东六区，比在东八区的北京要晚两个小时。这里的凌晨3点相当于北京凌晨1点。张学阳起来后接着来进行除冰雪作业。自从2019年大学毕业来到红旗坡机场，除冰雪就是他冬天经常会做的工作。

  新疆冬季的航班受降雪影响大。11日乌鲁木齐的降雪导致从乌鲁木齐到阿克苏的航班延误，最后一班直到12日凌晨4点多才进港。而在平常，最后一班进出港航班零点多一点就都结束了。

  正常情况下，张学阳是早上6点上班，4：50起床。作为飞行区管理部的一个场务员，他的工作主要是飞行区日常维护保障，包括场道、跑道的检查维护、鸟情观测、除冰雪、助航灯光巡视检查等等。

  他在机场最熟悉的路就是一圈9.8公里的巡场路。工作期间，每一架飞机起飞和降落，他都会和另一个同事开着场务驱鸟车不间断的巡视驱鸟，发现有鸟出现在飞行区，就启动驱鸟语音播放器等措施。

  工作三年以来，他在驱鸟车上看过无数次的飞机起飞和降落。“我们场务员的工作就是简单的事情重复做，没有过大的压力，而且同事们工作的心态和状态都很好，一起工作还是很开心很享受的。”他说。哪怕是看上去“单调枯燥”的开车巡场也能让他找到愉悦的点：每天看到的都是非常开阔的空间，不像在大城市，上下班挤地铁，看见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闲暇时间，他也爱追剧。最近在看民航题材电视剧《向风而行》，他觉得虽然小的地方有点瑕疵，但看得出剧本是下了功夫了，剧情比较写实，尤其是“甜的部分还是很磕的”。他女朋友也在阿克苏机场，虽不是一个岗位，上班时间也不太一致，但是一想喜欢的人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就感觉很幸福。

  工作三年以来，他已经在机场过了两个春节，今年是第三个。“选择这个工作的时候就知道春节有很大的可能性回不了家，所以很快就适应了这个节奏。”

  中曼油气温7井的采油工张磊起床。他是阿克苏人，石河子大学毕业后在外工作了一段时间。有一次回到阿克苏，看到中曼油气就在自家小区对面，赶上招聘就应聘进了公司。

  中曼油气总部在上海自贸区，2018年3月在阿克苏地区温宿县成立全资子公司。在过去的5年，中曼油气先后勘探发现了赛克、温北、红旗坡、柯柯牙等油田，2022年年产原油43.4万吨。

  张磊大学专业是机电一体化，和现在做的工作没什么关系，来到中曼油气，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学。从井场的日常维护到原油脱水等技术，都有老师手把手的教，然后经过一系列的培训通过了采油工岗前培训考试，拿到证后上岗。

  目前，温7井有12台采油机，昼夜不停地采油，采油工采用轮班上岗，保证岗位人员无间断。每四个小时岗位巡检一遍，包括夜间。进入井区，手机都要关闭或者调成飞行模式。巡检的时候上报数据，汇总资料，查看有没有跑冒滴漏的现象。

  张磊7点起床，准备8点的巡检。在他看来，采油工是个比较辛苦的工作，但中曼的生产环境还是比较好的，比起在戈壁、荒漠等地的油田来说，已经很舒服了。

  轮班的时候，赶上春节，就直接在井上过节了。公司会送来慰问品，春节期间的伙食也非常好，并且家人也可以到井上来看望。“虽然有些想家，但是毕竟家就在阿克苏，比起离开家乡来这里工作的同事，还是幸福多了。”他说。

  上午9:30，阿克苏边境管理支队一个18人的慰问演出团队从阿克苏市出发，前往阿克青边境派出所神木园边境警务站。大雪导致路不好走，让这个平常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快到12点的时候到了目的地。从车上卸下慰问品，就开始演出。

  阿克苏地区在中国最西边，和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接壤，边境线公里。阿克青边防派出所1964年建立，民警每天都执行巡边任务。

  神木园边境警务站这边的雪比阿克苏市区厚多了，深的地方能到膝盖，而今年的雪尤其厚。神木园边境警务站平常有2-3个民警、10个辅警和护边员，慰问演出团的到来让这里变得热闹起来。

  吐木秀克边境派出所副所长秦杨军也来了。他是江苏无锡人，来新疆之前在珠海公安边防支队工作了十年，他的日常工作包括抓走私抓偷渡，在转改的时候主动申请来新疆。这个决定不但领导不理解，他在无锡的母亲更不理解。本来在珠海就已经很远了，居然还要去更远的新疆。“我妈为了我哭了两次，一次是我去珠海，第二次就是我来新疆。”他说。

  秦杨军之前从来就没来过新疆，但这个念头已经有了很久了。“守过了边防，我还要去守边疆。”他说，“今天是我在新疆的第4年零6天。”他记得很清楚，刚来新疆的时候也是冬天，一下飞机就被冻的一激灵，但想着“来都来了”。直到第一次走在新疆的边境线上，那个感觉一下就找到了——来对了。

  这几年，秦杨军被问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秦副所，头发眼看要没了嘛。”这样一个时间段他都会亮出手机里的照片说“你看我爷爷也是这样，我爸也是这样，所以我这个头发是家族遗传，根本不是累的。”

  同样来到神木园边境警务站的还有阿克青边境派出所副所长俞飞和他的父亲，两代都是戍边人。俞飞今年36岁，小时候对父亲一直不能陪在身边非常有情绪，导致那时候十分叛逆，好不容易父亲回去一次他就故意表现的很不听话。

  但是当别人问起父亲职业，他回答爸爸是名军人的时候会感到自豪，就像现在，儿子和别人说“我爸是警察”的时候也是骄傲的，但也仅止于此。

  当俞飞第一次走到边境线上的时候，才真正理解了自己的父亲。而完全理解父亲则是在有了儿子以后。“现在我的儿子对我的态度和我当年对我爸的态度简直一模一样，我看到现在我儿子的表现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他对儿子将来总有一天会理解他表示“很有信心”。

  下午将近1点，慰问演出队在警务站食堂吃了顿简单的午饭，又赶往下一个慰问点：相距两个半小时车程的乌什县阿吐孜边境警务站。他们到那里已经快下午4点了。

  下午5点，刘磊正在中国邮政集团有限公司新疆阿克苏地区分公司忙碌。在邮件堆成山的邮区车间，她一直忙着手工分拣机器无法分拣的邮件。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将近4年。10月和11月，阿克苏因为疫情封控了两个月，积压了大量的邮件，他们正在加班加点，包括春节期间也是正常工作。邮区中心的邮车进进出出，一进院停好就迅速开始装卸邮件。

  阿克苏是南疆邮件集散和中转中心，每天都有大量的邮件从这里收入和发出。目前这里每天快递的处理量是15万件。

  “小包裹联系着千家万户，春节前我们要保证把包裹送到客户手中。”中国邮政集团有限公司阿克苏地区分公司党委委员、副总经理杨亮对《北京周报》记者说，“我们现在是人休车不休，邮车24小时连轴转，人员则是轮流上岗。这几天用工紧张，我们机关干部每个办公室留一个人，其他的也都一起来忙活。”

  而阿克苏地区妇幼保健院孕产保健部主任马颖还在医院忙碌。她已经在医院工作了23年。在学校学的是临床，到医院本来想去内科，但当时产科缺人，让她先顶一下，一顶就顶到了现在。2022年，一共有2646个婴儿在妇幼保健院出生。

  现在她是产科最资深的医生之一。以前最忙的时候，她一个人两天做了17台剖腹产手术。她在科室创建了传帮带机制，现在医院的年轻医生都成长起来，她不需要亲自做每个手术了。但手机一直都是24小时待命，因为一旦在上班时间之外找她的，“都是大事儿”。近几年随着高龄产妇的增多，危重病人的数量也增加了。电话一来，不论几点，都要马上赶到医院，春节从来是没有休息过的。

  她爱人在市交警大队，春节也是从来没回过家，俩人都没时间陪孩子。马颖感觉自己最愧对的就是家人，尤其是自己的女儿，孩子一直都是老人带，现在已经19岁，在南京读大学。让她欣慰的是女儿对妈妈缺席自己的成长并没什么怨言。

  现在，她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就会被曾经的患者认出来，有的人还带着小孩特意回医院看她。“前些日子在太百（阿克苏市一个购物中心），一个人跑来跟我打招呼，我都认不出来了，都是好几年前的患者，这样一个时间段还是很有成就感的。”马颖说。

  晚上9点，新疆森林消防总队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支队阿克苏大队的阿力普·奥斯曼给自己加练体能。他今年25岁，这是他在森林消防大队的第三年。他大学学的是篮球，2020年毕业后加入森林消防队伍。刚入队时他的训练成绩倒数第一，就经常在大家自由活动时间给自己加练训练项目。

  经过长达半年的刻苦训练，他在2021年取得了新疆尔自治区森林消防总队消防士层级个人综合排名第四的成绩。2022年，他又参加了巴州支队“火焰蓝”专业技能比武竞赛，这是一场长达七个昼夜的比赛，项目包括200米游泳、综合救援装备操作、野外山地负重行军、灭火障碍、橡皮艇组装与操艇绕标等，他最终获得预备消防士组个人综合成绩第一名。其中，单杠卷身上251个，打破了支队该课目纪录。

  “每一次比赛，我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我现在还年轻，还会继续拼下去。”阿力普说。

  晚上11点，马颖下班回到了家，手机保持开机状态。产科为在医院生产过的妈妈们建立了一个孕妈群，科室的大夫都在里面，哪位医生得空就会回答群里妈妈们的各种问题。

  同样保持24小时开机状态的还有英阿瓦提边境派出所的户籍民警姜茂森，辖区里任何人在任何时间有关户籍的事务都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他的个人手机就是工作电话。日常他也要利用户籍管理系统配合其他民警查询信息、协助执法办案。

  在农忙的时候，村民白天都在地里干活，只有天黑了才有时间咨询，连夜帮村民办理业务也是姜警官的家常便饭。

  阿克苏地区人口约270万，共有36个民族，尔族是主要的少数民族。在这里做基层工作首先就是要学会用尔语交流。马颖刚工作的时候随身带个小本，用汉语标注维语的发音，边学边用，用了大概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和尔族患者顺畅沟通病情了。

  秦杨军刚来的时候，先是靠尔族同事帮忙翻译和村民交流，后来也是在工作中边干边学。他说：“现在我回村里，经常会有我和他们用维语打招呼，他们和我用汉语招呼的情况。老人们都和别人说我是他们的好‘巴郎’。”“巴郎”在维语里就是“孩子”的意思。

  阿克苏边境管理支队政治处副主任陈晓峰才从神木园边境警务站结束慰问任务回到阿克苏市区办公室。

  他之前在乌什县边境派出所工作了三年，又在温宿县边境管理大队工作了六年多。现在虽然在阿克苏市里上班，还是经常会因为工作到边境派出所或者边境警务站去。

  “我们边境派出所其实需要处理的工作很多很杂，比如我们阿克苏有个海拔7000多米的托木尔峰，几乎年年都有驴友过来爬，一遇到驴友求救或者失联，我们就会出动。”他说。

  他希望在新的一年可以带孩子到北京看升旗。“守卫边疆这么多年，还没有去过首都呢。”